真正的書院 —-訪問港澳大學住宿學院有感 楊福家 (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中國科學院院士)
【發表于《文匯報》2015.02.06】記得有人曾問筆者: 「你強調住宿學院(Residential College; 簡稱書院), 我們學生大都住宿,有什麼不同呢?」 筆者回答: 」在我們學生宿舍裡,也有輔導老師的住房,但他們都是學生的哥哥姐姐。在一流的住宿學院裡,有 」又高又大的人(指一流的導師)住在裡面。「 這些導師生活在學生之中,以育人為第一要職。 從此培養出來的學生會感到: 」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開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的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 (徐志摩談康橋的影響。) 【康橋,即劍橋。】學校是否一流,就看學生在畢業時是否會感到:這個學校改變了我一生。徐志摩就讀的英國劍橋大學就是這樣的大學。劍橋大學的三一學院(Trinity College),世界上最有名的住宿學院之一,是英國國王亨利八世建于1546年。牛頓(Issac Newton)、培根(Francis Bacon)、達爾文(Charles Robert Darwin)、麥克斯韋(James Clerk Maxwell)、盧瑟福(Ernest Rutherford)、尼赫魯(Jawaharlal Nehru,印度第一任總理)均出於這一學院。至今共有32位諾貝爾獎得主、4位菲爾茲獎得主從此學院走出。筆者有幸在劍橋的三一學院住了一晚,參加首席導師的期末宴請,160余導師及夫人如數出席,以感謝他們為書院600余學生所作的貢獻。首席導師是勳爵(全英200位),又是院士。還擔任過英國皇家科學院院長。是院士,又是勳爵,那真是少中又少,但這個晚上,筆者遇到了三位。這就是人才輩出的劍橋三一學院!這就是站在世界頂峰的書院! 最近筆者訪問了港澳的書院,看到了它們正在往這一方向邁進。
(一) 香港中文大學的書院 香港中文大學共有九個書院,筆者訪問了其中的敬文書院。它與筆者于1996年4月訪問過的逸夫書院相比,可說是「換了人間」 。 敬文書院(CW Chu College)于2007年成立,于2012年錄取首批學生。書院以朱敬文博士命名。朱敬文博士大半生在香港奮鬥發展,事業有成,慷慨捐助教育,扶掖後進,親力親為。大學特以他的芳名為書院命名,以紀念朱博士的行誼事業。 2011年11月25日,書院正式舉行奠基典禮,出資者為朱敬文博士的後人、弟子,以及朱敬文教育基金會。 敬文書院為一所可容納約300名學生的小型書院,亦是香港中大三所能提供四年全宿的書院之一。每年招收學生不超過75人。計畫四年共有300名學生就讀在該書院。 香港中文大學敬文書院的亮點: 前副校長、物理學家楊鋼凱教授擔任院長,住在書院內,還親自上課。筆者去的那天,他從11:30 到14:30上3小時課:講一小時,討論2小時。主要教材有2本: 1) 與自然對話。共290頁,內容包含: 柏拉圖(Amicus Plato)、亞裡斯多德(Amicus Aristotle)、牛頓(Isaac Newton)、達爾文(Charles Darwin)、沃森(James D. Watson;1953, 美國生物學家沃森,25歲,與英國生物學家克裡克,37歲,提出DNA分子結構的雙螺旋模型)等學者的原始論文。還有: 沈括的《夢溪筆談》,除這篇是中文外,其餘均為英文。 2) 與人文對話。共466頁,既有馬克思(Karl Marx)的1844經濟與哲學手稿、亞當·斯密(Adam Smith)的《國富論》,也有《論語》,《莊子》,黃宗羲的《明夷待訪録》【大都為節録】。中英文各占一半。 楊鋼凱教授是物理學家,但他的文學根基深厚。在他身上,充分體現了科學與人文的完美結合。 我們在該書院的學生食堂晚餐,有四位學生,還有兼職教授楊振寧先生,一起與我們共餐。楊振寧先生雖已92高齡, 但仍給學生上些課,去年11月, 還在美國 」今日物理「 發表文章,詳細介紹以19世紀最偉大的物理學家麥克斯韋(Maxwell)命名的方程:它的起源和它與規範場的關係。
(二) 澳門大學的書院 在香港之後,筆者又應邀去澳門大學,化了整整兩天參觀了該校8個書院中的6個。每個書院都是以出資者的名字命名,學院的院長(首席導師)都是從世界招聘來的資深教授,著名學者,且有行政工作經驗。例如,劉全生教授是一流的鐳射與等離子體相互作用的專家,曾任美國馬里蘭大學物理系教授、系主任,臺灣中央大學校長。還進了鐘玲院長家裡,她是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比較文學博士,是當代文學研究專家。她曾在美國高校任職20年, 後到香港浸會大學任講座教授、院長、副校長。她的家在書院裡,約100平方米。 澳門大學的核心人物當然是趙偉校長,他于2008年起出任澳門大學第八任校長,也同時擔任澳門大學首位講座教授(電腦及資訊科學)。在此之前,趙偉教授先後擔任過美國倫斯勒理工學院理學院院長、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電腦與網路系統分部主任及美國德克薩斯農工大學主管科研工作的資深副校長。在中國留美的學者中,他是美國聯邦政府和高校擔任最高職位者之一。在港澳地區,他是第一位經全球招聘成為大學校長的內地華人。他是中國多所大學的客座及名譽教授。2005年,他被中國旅美科技協會授予「終身成就獎」。 2007年,他被中國電腦學會授予「海外傑出貢獻獎」。回國後,趙偉教授努力推動中葡合作,十二所葡萄牙大學于2011年3月頒授其榮譽博士,以表彰他在科學和教育的傑出成就。 趙偉教授出任澳門大學校長以來,目標就是要使澳門大學成為世界一流大學。于2010 年 9 月,澳門大學更開始試行「住宿書院計畫」, 並在2011/2012學年推出全新的核心通識課程。 依筆者觀察,趙校長的雄心壯志一定會實現。因為,書院中的「又高又大的人」已經到位;他們都有國際視野,都是以學生為中心,以育人為第一要責。 從港澳大學的書院,筆者自然地想起,1998.10.05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在巴黎召開的「迎接21世紀的高等教育」大會,最後的總結有三條:以學生為中心,走向國際化,終身受教育。澳門大學的實踐,不是很值得我們思考嗎?